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邮件通知，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恭喜您通过初试，请于本周五下午2点参加第二轮面试。"发件人显示是"戚氏广告有限公司"。

这是我投的第二十三份简历。

"怎么样？有消息了？"室友王浩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半根黄瓜。

"嗯，让我周五去面试。"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心脏跳得厉害。

"戚氏？"王浩皱起眉头，"我好像听说过，老板挺难缠的。"

我放下手机，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发现手心全是汗。"现在市场有个面试机会就不错了。"

周五那天，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写字楼比想象中破旧，电梯里贴着各种小广告。七楼走廊尽头的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戚氏广告"四个字。

推门进去时，前台空无一人。办公区只有五六个工位，最里面是间独立办公室。

"有人吗？"我轻声问道。 着衬衫的男人从电脑后抬起头。"面试的？"

"对，我是..."

"戚总在里面等你。"他指了指里面的办公室，又低头继续敲键盘。

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

办公桌后的男人五十出头，头顶微秃，正眯着眼睛看一份文件。他示意我坐下，头也没抬。"简历带了吗？"

"带了。"我赶紧从包里取出文件夹。

他快速翻看了一遍，突然抬头盯着我。"会PS吗？"

"会，我在学校..." 。

"会用一些基础功能..." 四千，试用期三个月，转正五千。能接受吗？"

我愣住了。这比招聘信息上写的少了将近一千。"戚总，招聘信息上写的是..."

"那是转正后的。"他放下简历，"现在行情不好，我们小公司能给这个数已经不错了。"

我攥紧了拳头。房租两千八，这个工资连基本生活都困难。

"这样吧，"他突然笑了，"看你挺实在的，转正后给你五千五。年轻人要多积累经验，钱不是最重要的。"

走出公司时，天已经黑了。手机震动起来，是王浩的微信："怎么样？"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慢慢打字："过了，下周一入职。"

"工资呢？" 。"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只发来一个表情：[大拇指]

地铁上，我盯着窗外闪过的灯光。四千块确实太少，但总比没有强。也许转正后真能拿到五千五？

手机又响了，是一条新邮件："请携带身份证复印件及毕业证书原件于下周一办理入职手续。试用期工资4000元/月，转正后视表现调整。"

"视表现调整"几个字格外刺眼。我闭上眼睛，突然觉得特别累。

回到家，王浩正在煮泡面。"恭喜啊，终于找到工作了。"

"嗯。"我把包扔在沙发上，"就是工资比预期的低。"

"先干着呗，"他搅动着锅里的面条，"骑驴找马嘛。"

我点点头，但心里沉甸甸的。房租、生活费、助学贷款...四千块怎么够？

"对了，"王浩突然转身，"你知道戚氏为什么常年招人吗？"

我抬起头："为什么？"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屋子里弥漫着廉价的调料味。我盯着那团翻滚的面条，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盯着那团翻滚的面条，喉咙发紧。"离职率能有多高？"

王浩把煮烂的面条捞进碗里，汤汁溅在灶台上。"我学长去年在那儿干过，说三个月内走了六个新人。"他递给我一碗面，"最长的坚持了五个月。"

热蒸汽糊在眼镜片上，我机械地搅动着筷子。"合同签一年，应该没事吧？"

"你签了？"王浩突然提高音量，泡面汤洒在我手背上。

"下周一才签。"我抽了张纸巾，烫红的皮肤火辣辣的疼。

王浩凑近压低声音："听说那老头会找借口扣工资，上个月他们设计部有个女生——"

门铃突然响了。

快递员塞给我一个文件袋，里面是入职体检表。表格背面印着体检费480元，括号里写着"入职满半年可报销"。

"又是个坑。"王浩把表格甩在茶几上，"这种指定医院的体检，回扣都能吃一半。"

我盯着体检表上的医院地址，在城郊工业区。"明天早上八点就要到..."

"建议你别去。"王浩掰开一次性筷子，"我帮你问问师兄那边还招不招人？"

"来不及了。"我把体检表塞回文件袋，"房租押金都交了。"

周一早晨的电梯挤满了人。戚总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开着，他正在给绿植喷水，西装袖口沾着泥点。

"小陈是吧？"他头也不回地扔来一叠纸，"合同看下，没问题就签字。"

我翻到薪资那页，转正待遇变成了"视公司经营情况调整"。手指捏皱了纸角："戚总，上次说转正五千五..."

水壶突然砸在窗台上。"现在大环境不好！"他转身时露出金牙，"年轻人不要光盯着钱，要多学东西。"

办公室外响起此起彼伏的键盘声。我签完字，他拍拍我肩膀："去跟小刘学做海报，今天下班前交十套方案。"

手掌残留着黏腻的触感。我使劲在裤子上擦了擦，发现小刘的电脑屏保是离职倒计时。

"公司...经常加班吗？"我小声问。

小刘把U盘插进主机："上个月我加班87小时。"显示器的蓝光映出他发青的眼圈，"没拿到钱。"

晚上十一点，整层楼只剩我们组。戚总拎着宵夜推门进来："大家辛苦，吃完再干会儿。"

塑料袋里是四个凉掉的包子。他单独把我叫进茶水间："你很有潜力，提前转正也不是不行..."

带着烟味的手突然搭在我腰上。我撞翻了饮水机，热水溅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不识抬举！"他脸色瞬间阴沉，"试用期延长两个月，工资按80%发。"

凌晨一点，我站在空荡荡的公交站台。手机弹出王浩的消息："第一天怎么样？"

广告牌的光照在合同上，最后一页小字写着："员工自愿放弃所有加班费。"远处传来末班车进站的声音，轮胎碾过积水，像谁在冷笑。公交车的尾灯在雨幕中渐渐模糊，我攥着湿透的合同站在出租屋门口，钥匙插了三次才对准锁孔。

"回来了？"王浩从游戏画面里抬头，看到我的样子猛地摘下耳机，"我靠，你脸色比僵尸还难看。"

热水器需要预热二十分钟。我坐在马桶盖上发呆，手机震动起来。

"小陈啊，"戚总的声音混着麻将碰撞声，"明天七点到公司，客户急着要方案。"

我盯着瓷砖裂缝："可合同上写的是九点..."

"年轻人要有拼搏精神！"电话突然断了，最后传来一句"碰"。

王浩踹开浴室门扔来毛巾："你他妈签卖身契了？"

热水淋在背上时，我才发现衬衫后背全是被空调吹干的汗渍。镜子里的人眼睛布满血丝，像极了小刘的屏保倒计时。

第二天六点半，整栋写字楼只有保安在打瞌睡。戚总办公室亮着灯，他正在用裁纸刀削苹果，果皮连着肉掉进垃圾桶。

"来了？"他头也不抬地推来一摞资料，"把这些产品图全修一遍，中午前给我。"

我翻开第一页，是某妇科医院的宣传册。修到第三张隆胸对比图时，胃里泛起酸水。

小刘悄悄递来薄荷糖："习惯就好，上周我还P过痔疮手术前后。"

键盘声像催命符。十二点整，戚总拎着盒饭进来："大家边吃边干，下午电视台要来拍宣传片。"

饭盒里漂着三片肥肉，油花粘在一次性筷子上。我咬到半颗花椒时，听见摄影棚传来女主持的尖叫。

"戚总！您这设备根本没法用！"

我扒着门缝看见反光板砸在地上，戚总正往主持人手里塞红包："通融下，就当给贫困企业献爱心..."

回到工位，电脑屏保跳出加班通知。小刘突然抓住我手腕："千万别喝休息室的桶装水。"

"为什么？" 贴着"赠品"的水桶："行政部用空桶装自来水，上次有人喝到蟑螂卵。"

晚上十点，整层楼回荡着戚总训话声："你们要对得起这份工资！"他踹翻废纸篓，"小陈留下，其他人滚吧。"

等电梯时，小刘往我口袋塞了张纸条。展开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劳动监察大队电话。

戚总办公室飘出酒气。他扯松领带拍我肩膀："今天表现不错..."

烟草混着口臭喷在脸上，我后退撞上文件柜。他忽然变脸："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女朋友在楼下等。"

他冷笑一声甩出考勤表："你本周迟到两次，按制度扣三天工资。"

夜班公交上，我反复读着纸条。电话接通那刻，突然看见车窗外戚氏广告的霓虹灯牌，红色光斑像未愈合的伤口。

"喂？"电话那头传来哈欠声，"举报需要提供完整证据链..."

我握紧手机，发现掌心全是掐出来的月牙形血痕我盯着掌心的血痕，电话那头的哈欠声还在继续。"证据链包括考勤记录、工资单、录音..."对方突然压低声音，"你有录音吗？"

"没、没有。"我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机，屏幕还亮着和王浩的聊天界面。

"那就难办了。"电话挂断的忙音像根针，扎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第二天起床时头重得像灌了铅，喉咙火烧火燎的。王浩把体温计甩了甩："38度5，请病假吧。"

"不行，"我吞下两片退烧药，"昨天刚扣完工资..."

戚氏广告的玻璃门映出我发红的脸。小刘正在擦键盘，看见我愣了一下："你脸色像被洗衣机绞过。"

"空调吹的。"我扯出个笑容，电脑开机画面刺得眼睛生疼。

戚总端着枸杞茶晃过来："年轻人就是虚，我们当年发着烧还能扛水泥。"他忽然弯腰凑近，"你该不会想偷懒吧？"

带着蒜味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我往后仰，后脑勺撞上隔板："今天要交的保健品方案..."

"知道就好。"他甩下一叠照片，"把这些老人斑P掉，客户要年轻二十岁的效果。"

显示器上的老年斑像霉点，晃得我眼前发黑。小刘偷偷推来退烧药，包装袋上印着过期的生产日期。

"公司药箱里拿的，"他声音比蚊子还小，"总比没有强。"

中午食堂的菜飘着可疑的酸味。我扒拉着米饭，听见财务室传来争吵。

"说好的提成呢？"设计部的女生拍着桌子，"我连续加班三周..."

戚总的声音带着笑意："公司困难时期，要共克时艰嘛。"

女生摔门出来时眼圈通红。小刘在桌下踢我："第七个。"

下午三点，显示器上的数字开始跳舞。我掐着虎口保持清醒，手机微信突然弹出王浩的消息："劳动局朋友说可以匿名举报。"

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最终只回了个"嗯"。戚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背后："上班时间玩手机？"

他抓起我手机时，锁屏上是和王浩的对话框。"这是病假申请..."我伸手去抢，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眼躺在休息室沙发上，戚总正在翻我手机相册。"年轻人身体这么差，"他咧嘴露出金牙，"缺乏锻炼啊。"

我挣扎着坐起来，看见他正在删除我拍的加班通知照片。"戚总，那是..."

"公司机密懂不懂？"他把手机扔过来，"既然病了就回家吧，今天算事假。"

事假两个字像刀片刮过耳膜。我攥着手机走到电梯口，听见他在背后喊："明天团建，七点集合不许迟到！"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我盯着消防栓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狠狠踹了一脚。

警报器尖锐地响起来，震得头顶的灯泡都在抖。我摸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放进胸前的口袋。

"喂劳动局吗？"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我要实名举报。""喂劳动局吗？"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我要实名举报。"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请提供具体信息。"我攥着消防栓的金属把手，冰凉的触感让发烧的脑袋清醒了些。

"戚氏广告有限公司，地址是..."说到一半突然听见电梯运行声，我猛地挂断电话。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刘探出头："你在这啊？戚总找你。"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戚总叼着烟，把一叠文件推过来："明天跟我去趟临江市见客户，早上五点出发。"

"但我还在发烧..."我摸着滚烫的额头。

他吐了个烟圈："两百块出差补贴。"烟灰掉在合同上，"不去算旷工。"

凌晨四点的出租车上，戚总在后座翻着文件："这次客户要投三百万，必须拿下。"他忽然踹我椅背，"方案背熟没？"

我捏着太阳穴点头。车窗外的路灯连成虚线，胃里翻江倒海。

"停车！"我冲下车蹲在绿化带干呕。戚总降下车窗扔来矿泉水："别弄脏西装，今天要见电视台的人。"

高速路起雾了。戚总不停按喇叭："妈的破车，早知道开奔驰来。"他扭头瞪我，"等会你来讲PPT。"

我盯着导航上剩余里程数，突然看见前方有团黑影。"戚总小心！"

急刹车声刺破耳膜。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我听见戚总的咒骂和金属扭曲的巨响。

"操你妈的会不会开车！"戚总踹开车门冲出去。我解开安全带，发现挡风玻璃碎成了蜘蛛网。

前车司机是个穿睡衣的中年男人，正哆嗦着打电话报警。戚总一把抢过他手机："私了！给你两千块。"

"我老婆怀孕在车上..."司机指着后座哭泣的孕妇。戚总突然压低声音："我认识交警队的王队。"

我摸到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录音，悄悄按下保存键。警笛声由远及近，戚总突然拽住我胳膊："等会就说你开的车。"

"什么？"我甩开他的手，"明明是你..."他凑近我耳朵："你驾照分多，我给你报销。"指甲掐进我肉里，"不然现在就开除你。"

交警拍照时，戚总突然捂着胸口倒下："我心脏病犯了！"医护人员抬他上救护车时，他偷偷对我比了个五，意思是扣我五百工资。

做笔录的警察递来热茶："你们老板一直这么...特别？"我捧着纸杯，热气熏得眼睛发酸。

医院走廊上，戚总正精神抖擞地打电话："没事，小事故...什么？客户等不及签别家了？"他突然把手机砸向墙壁。

碎片溅到我脚边。护士探头呵斥："医院禁止喧哗！"戚总揪住我衣领："都怪你乌鸦嘴！"

我掰开他手指："是你说要私了的。"他突然诡异地笑了："你录音了对吧？"

后背渗出冷汗。他怎么会知道？戚总整了整领带："劳动局刚给我打电话，说有员工举报。"他拍拍我肩膀，"年轻人，太天真。"

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戚总突然压低声音："给你两个选择。"他伸出两根手指，"要么主动离职，要么..."

担架床推过我们身边，上面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人。我盯着那人扭曲的手指，突然想起小刘说的"被洗衣机绞过"。

"我选第三个。"我摸出手机，110的拨号界面在昏暗的走廊上格外刺眼。戚总脸色变了："你疯了？"

"喂，我要举报有人威胁证人。"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地点是市中心医院急诊科走廊。"

戚总的金牙在荧光灯下闪着冷光。他抬手要抢手机，突然被赶来的警察按住肩膀："戚先生，关于那辆套牌奔驰车..."

戚总的金牙在警徽反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警官您搞错了吧？"

警察掏出执法记录仪："上个月中山路肇事逃逸的奔驰，监控拍到的是你这辆车牌。"

我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戚总突然转向我："小陈可以作证，那车早卖了！"

"我..."喉咙像塞了团棉花。警察锐利的目光扫过来："这位同志，你当时在场？"

戚总掐住我肩膀的力道骤然加重。我盯着他袖口沾的血迹，突然想起茶水间那只被踩死的蟑螂。

"我不清楚。"我挣开他的手，"但我有行车记录仪视频。"

戚总脸色瞬间铁青。警察眼睛一亮："麻烦提供一下。"他递来名片时，我注意到戚总正用口型说"你完了"。

回公司的出租车上，戚总一直用手机发消息。快到时他突然笑出声："小陈啊，听说你上周修改过美莱妇产医院的方案？"

"是您让我P掉妊娠纹的..."我握紧口袋里的手机。

"客户投诉资料泄露了。"他眯起眼睛，"监控显示只有你动过文件。"

我猛地直起身："这不可能！"..."他摇头晃脑，"公司损失八十万，你说怎么办？"

电梯数字不断跳动。我盯着楼层按钮："戚总，行车记录仪视频我已经备份了。"

他掏钥匙的手顿住了："你威胁我？""我只是个要工资的。"我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六个月，两万四千块。"

玻璃门映出他扭曲的脸。突然，他大笑起来："有出息！明天就给你结清。"

工位上放着辞退通知书，理由写着"严重失职导致商业机密泄露"。小刘偷偷塞来纸条："他刚让财务删考勤记录。"

我打开电脑，云盘里躺着车祸视频和三个月来的加班照片。微信突然弹出王浩的消息："劳动仲裁委我联系好了。"

"小陈！"戚总在办公室咆哮，"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我慢慢站起来，全办公室的人都低着头。"戚总，您答应今天给工资。"

他抓起茶杯砸过来："吃里扒外的东西！"热水溅在我裤腿上，"再闹就报警抓你！"

我按下手机播放键，车祸录音在办公室里炸开："...就说你开的车...不然现在就开除..."

键盘声全部消失了。戚总的脸由红转白，突然抓起座机："保安！把这小偷拖出去！"

两个保安冲进来时，我举起手机："正在直播，各位网友看清楚，这就是拖欠工资还栽赃员工的戚氏广告。"

戚总扑过来抢手机的动作僵住了。直播间人数正飞速上涨，弹幕刷过一片"畜生"。

"你...你..."他嘴唇哆嗦着，"财务！给他结账！"

财务室门口排着队。设计部的女生红着眼眶："我提成还没发..."前台小姐姐拽我袖子："能帮我也要回工资吗？"

戚总突然从办公室冲出来："都反了是吧？"他指着所有人，"今天谁跟他一起闹，明天全行业封杀！"

我打开劳动局网站："现在集体投诉，还能要回加班费。"

小刘突然站起来摔了键盘："老子不干了！"他掏出手机，"我这有三年来的工资单截图。"

戚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金牙磕得咔咔响。他把我拽进茶水间："给你三万，马上删视频。"

"八万。"我盯着他发颤的手，"六个人工资加赔偿金。"

窗外的霓虹灯突然变成红色，警车停在楼下。戚总瘫坐在椅子上时，我听见警察问："谁是戚金宝？有人举报你涉嫌诈骗和威胁证人。"

"戚金宝，请跟我们走一趟。"警察亮出手铐时，戚总突然抓住我胳膊："小陈！咱们私下解决..."

我甩开他的手，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四道红痕。直播间人数已经突破十万，弹幕疯狂刷着"大快人心"。

"警察同志，"财务室突然冲出个戴眼镜的姑娘，"我有他做假账的证据！"她举着的U盘在发抖，"全公司社保都是按最低标准交的..."

戚总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在地上。小刘凑过来小声说："他裤裆湿了。"

劳动监察大队的人这时挤进人群："谁是陈默？你举报的情况我们核实过了。"他翻开文件夹，"初步发现公司存在三十七项违法事实。"

我喉咙发紧："那我们的工资..."。监察员拍拍我肩膀，"方便做个详细笔录吗？"

戚总突然扑过来抱住我的腿："我给你十万！不，二十万！"他鼻涕蹭在我裤管上，"我女儿还在上大学..."

警察把他拖走时，他金牙磕在地上崩飞了。我弯腰捡起来，金属冰凉地躺在掌心。

"留着当证据？"小刘递来纸巾。

我摇摇头，把它扔进垃圾桶："脏。"会议室里，监察员推来一杯热茶："说说加班费的事吧。"他翻开记录本，"你提到每天工作十二小时？"

"有打卡记录为证。"我点开手机相册，"这是上个月连续加班通知，还有戚总要求放弃加班费的录音。"

监察员眉头越皱越紧："这已经涉嫌强迫劳动了。"他突然抬头，"你们有猝死的同事吗？"

我和小刘对视一眼。小刘声音发颤："去年有个实习生...戚总说是心脏病突发..."

玻璃门突然被敲响。前台小姐姐探进头："电视台来采访了，说是要曝光黑心企业..."

监察员合上本子："先别急着接受采访。"他压低声音，"我们查到戚金宝可能涉及更大案件。"

我握着的纸杯突然变形，热水洒在桌上。小刘抓住我手腕："你手在抖。"

"没事。"我擦掉水渍，"就是...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监察员递来名片："保持联系。另外..."他犹豫了一下，"最近注意安全。"

这句话让我后颈发凉。走出会议室时，电视台的摄像机正对着哭诉的设计部女生："...他让我去酒店送文件..."

王浩的电话突然打进来："看新闻了！你们公司上热搜了！"他声音炸得我耳朵疼，"有个女员工爆料戚畜生性骚扰..."

我望向被记者围住的财务室，戴眼镜的姑娘正把一叠材料塞给穿制服的人。她回头看见我，做了个"V"字手势。

小刘突然拽我袖子："戚总老婆来了。"这女人踩着高跟鞋冲进办公区，一巴掌扇在前台脸上："谁让你们乱说话的？"她的钻戒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警察拦住她时，她突然指着我尖叫："就是你这个白眼狼！老戚供你吃供你住..."

"每月四千块叫供我住？"我听见自己声音哑得可怕，"你老公逼我喝自来水的时候..."

直播间弹幕突然爆炸。王浩发来截图：戚氏广告股东名单里有个名字被圈出来——市工商局副局长李某。

小刘的手机这时亮了，陌生号码发来短信："小心车祸。"我们同时看向窗外，楼下停着辆没熄火的黑色轿车。

监察员突然出现在身后："你们先跟我从后门走。"他拉开消防通道的门，"刚接到通知，这个案子升级了。"

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我数着台阶，突然听见楼上有脚步声。小刘一把将我推进拐角，有个穿黑西装的人正往下跑。

"记者？"我小声问。

监察员按住我肩膀："别回头，快走。"

钻进监察车时，我手机收到银行短信：账户转入24680元。备注写着"工资及赔偿金"。

小刘突然哭出声："真...真给了？"

监察员发动车子："只是第一笔。"后视镜里，他眼神复杂，"这案子恐怕要牵扯出很多人。"

电台突然播报突发新闻："我市某广告公司负责人戚某涉嫌多项违法犯罪被采取强制措施..."

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我盯着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他们还在跟。"我声音发哑。

监察员猛打方向盘拐进派出所大院："到了。"他熄火转身，"记住，无论谁问，都说行车记录仪原件已经交给警方了。"

小刘的牙齿在打颤："那...实际在哪？"

我从鞋垫底下摸出微型储存卡："这儿。"卡片的金属边在路灯下闪着微光。

派出所玻璃门被推开，穿制服的警官招手："陈默？劳动仲裁庭刚来电话，你们案子明天上午九点开庭。"

"这么快？"我嗓子眼发干。

警官递来热茶："证据确凿，走速裁程序。"他压低声音，"戚金宝涉嫌行贿和诈骗，刚被移送检察院了。"

小刘突然抓住我胳膊："看微博！"手机屏幕上#戚氏广告受害者联盟#的话题正在热搜攀升，配图是设计部女生举着身份证的控诉视频。

"已经有十七个前员工站出来..."小刘划着屏幕的手在抖，"连三年前的保洁阿姨都..."

监察员拍拍我肩膀："明天仲裁完来趟监察大队，有新发现。"他眼神往我鞋上瞟了瞟，"记得带上'那个'。"

雨夜里出租车难打。小刘缩在派出所屋檐下："你说...他们会不会报复？"

我摸到口袋里戚总崩飞的金牙，冰凉的触感让人想起他最后瘫在地上的样子。"现在怕的应该是他们。"

第二天仲裁庭外挤满记者。戚氏公司的代理律师西装笔挺，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我方认为这纯属劳资纠纷..."

"放屁！"小刘冲过去，"你们伪造考勤记录！"

法警拦住我们："原告方请保持冷静。"他递来传票，"被告缺席审判，这是你们要的银行流水证据。"

庭审比想象中顺利。当法官播放戚总威胁我的录音时，旁听席响起一片吸气声。公司律师不停擦汗："这...这需要核实真伪..."

"肃静！"法官敲响法槌，"被告长期恶意欠薪事实清楚，现判决如下..."

我攥着判决书走出法庭，阳光刺得眼睛发疼。小刘突然撞我胳膊："快看！"

马路对面停着监察队的车，戴眼镜的财务姑娘正被两名女警搀扶着上车。她回头看见我们，举起判决书挥了挥。

监察员摇下车窗："上车，有重要进展。"他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份转账记录，"戚金宝这些年通过空壳公司洗钱两千多万。"

"那我们的赔偿金..."小刘凑过来。"放心，法院已经冻结他资产了。"监察员点开另一份文件，"不过有件事你们得知道..."

画面切换到某高档小区监控，戚总老婆正往SUV后备箱塞行李箱。"她打算跑路。"监察员冷笑，"可惜机场边检早等着了。"

手机突然震动，王浩发来直播链接。点开看到戚总女儿在镜头前哭诉："爸爸从小教育我要守法..."弹幕刷过一片"演技浮夸"。

"恶心！"小刘呸了一声，"她去年还开着保时捷跑车来公司炫富呢。"

监察员突然正色："陈默，储存卡。"他接过卡片插进读卡器，"我们怀疑那起车祸不是意外。"

视频在电脑上放大。出事前十分钟，有辆黑色奔驰始终跟着我们。驾驶座上的墨镜男...我看着莫名眼熟。

"工商局李局长的司机。"监察员敲定格的画面，"现在涉嫌共同犯罪，已经批捕了。"

法院财务窗口前，工作人员推来确认单："请核对赔偿金额。"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86420.33元。

小刘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签字的笔迹歪歪扭扭，像爬行的蚂蚁。

走出法院，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王浩在台阶上张开双臂："走，吃火锅去！"

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小刘灌下第三瓶啤酒："你们说...戚畜生会判几年？"

"十年起步。"王浩涮着毛肚，"不过..."他欲言又止地看我。

我放下筷子："怎么了？"

"刚收到消息，"王浩压低声音，"戚家正在活动关系，想搞保外就医。"

玻璃杯在我手里裂开道缝。服务员惊慌地跑来："先生您的手..."

血滴在判决书上，晕开一朵小红花。我盯着那抹红色，突然想起茶水间里戚总说的："在江城，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我盯着判决书上晕开的血迹，火锅店嘈杂的人声突然变得很远。"二十万..."王浩把啤酒瓶重重砸在桌上，"戚畜生这些年坑的钱，够买他十条命！"

小刘醉醺醺地凑过来："你们看群了吗？"他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新消息，"工商局那个李局长...双规了！"

服务员过来收拾碎玻璃，我缩回流血的手。"小心感染。"她递来创可贴，塑料包装上印着笑脸。

"谢谢。"我机械地贴上，突然想起戚总办公室那盆快枯死的绿植。他总说"植物和人一样，饿几顿更精神"。

王浩突然压低声音："监察队刚给我师兄发消息，戚氏广告的营业执照..."他做了个撕碎的动作。

小刘的筷子掉进红油锅底："真吊销了？"他眼睛亮得吓人，"那我们...赢了？"

玻璃窗映出我们三个的影子，像褪色的老照片。我摸到口袋里那张储存卡，金属边缘硌着手指。

"还没完。"我盯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戚总老婆的弟弟是税务局的..."

王浩的手机突然响起《新闻联播》片头曲。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变了："卧槽！快看江城晚报公众号！"

标题赫然写着《知名广告公司涉嫌洗钱被查封》，配图是戚氏广告大门贴封条的照片。评论区炸出几十个前员工的血泪控诉。

"这记者我认识！"小刘激动地划着屏幕，"去年暗访过我们公司桶装水问题..."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辣味钻进鼻腔。我突然想起入职体检那家郊外医院，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新人被骗去交480块。

服务员来加汤，热气模糊了视线。"您这桌再加份毛肚吗？"她指着见底的盘子。

"加！"王浩拍出三张百元大钞，"今天不醉不归！"

小刘突然抓住我手腕："劳动局来电话了！"他开了免提，对方说正在追缴戚氏拖欠的社保公积金。

挂掉电话，小刘的眼泪砸在手机屏上："我妈...我妈的化疗费有着落了..."

王浩举起酒杯："敬正义！"玻璃碰撞声引来邻桌侧目。我抿了口啤酒，苦味在舌尖蔓延。

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陈先生，我是江城日报记者，想采访你们维权过程..."

"别理。"王浩夺过手机，"这些记者就想吃人血馒头。"

我盯着火锅里翻滚的肉片，想起戚总说"年轻人要经得起熬"。现在他的保时捷正被法院拍卖，而我们在吃38块钱的自助火锅。

"对了，"小刘抹着嘴，"监察队让你明天去领扣押的工资单原件。"

服务员端来果盘，西瓜切成心形。我戳了块放进嘴里，甜得发腻。

"你们说..."小刘突然压低声音，"戚总会找人报复吗？"

王浩把竹签折成两段："他现在自身难保。"折断处露出尖锐的木刺，"听说监委在查他女儿留学资金问题。"

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我们同时转头，看见两辆警车驶过火锅店，红蓝灯光映在每个人脸上。

"爽！"小刘灌下最后一口啤酒，"这比发工资还痛快！"

我摸到判决书边角的血迹已经干了。六个月欠薪，十七个证人，四十二项证据...最终换来的这张纸，轻得能飘起来。

王浩突然正经起来："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先回老家看看。"我转动着杯底的柠檬片，"我妈说邻居儿子在县里开装修公司..."

小刘插嘴："跟我干自媒体吧！咱们这经历拍成短视频绝对火！"

火锅店音响突然切换成《明天会更好》，跑调的男声唱着"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我们三个相视一笑，举杯碰在一起。

玻璃门被推开，穿制服的人走进来扫视一圈。小刘吓得筷子掉在地上，那人却走向隔壁桌："你的证件请收好。"

"瞧你这点出息。"王浩笑骂着，额头上还有没擦干的汗。

我摸出戚总那颗金牙，它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你们说，这玩意能卖多少钱？"

"脏钱！"小刘呸了一声，"扔了吧。"

服务员来结账时多送了三张代金券。我们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夜风一吹，小刘突然蹲在路边吐了。

王浩拍着他后背："怂货，才几瓶就这德行？"

霓虹灯牌"戚氏广告"四个字正在对面大楼被工人拆除。铁架子上，最后一个"告"字摇摇欲坠。

"看！"我指着那边，"像不像戚总最后的遮羞布？"

轰隆一声，广告牌砸在地上扬起灰尘。穿制服的人拉起警戒线，有个戴安全帽的工人朝我们比了个OK手势。

手机突然震动，监察员发来消息："明早九点带上证据来局里，有重要进展。"紧接着又一条："注意安全。"

小刘凑过来看屏幕，酒气喷在我脸上："啥进展？是不是逮到大鱼了？"

王浩一把拽开他："你他妈小点声！"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路边那辆黑车盯我们半天了..."

我眯起眼睛，看见车窗缓缓降下，闪光灯亮了一下。

火锅店外的夜风裹挟着金属粉尘，我眯眼看着对面大楼正在拆除的"戚氏广告"招牌。

手机还在震动，监察员的新消息跳出来："戚金生老婆刚在机场被抓，行李箱里有一百多万现金。"

"卧槽！"王浩抢过手机，"这他妈是逃亡资金吧？"

小刘突然指向马路对面："快看！电视台的采访车！"

闪光灯划破夜空，记者正对着镜头激动地说着什么。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从阴影处冲出，将U盘塞给记者后迅速消失在人流中。"是小刘的学长！"王浩拽着我往后退，"这下全城都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房东敲门催缴下季度房租时，江城早间新闻正在播放戚氏广告的调查专题。画面里，曾经趾高气昂的戚总戴着手铐，秃顶在镁光灯下泛着油光。"小陈啊，"房东递来热腾腾的豆浆，"昨晚好几个记者来打听你呢。"她欲言又止地搓着手，"这房子...要不你提前退租吧？"

我盯着豆浆表面凝结的油膜，突然想起公司休息室那桶长满青苔的饮用水。

手机弹出新邮件，是某县城装修公司的录用通知，薪资比戚氏转正后还高两千。

收拾行李时，小刘发来视频通话。他背后是空荡荡的戚氏办公室，工位上散落着没带走的马克杯。"记者马上到，"他压低声音，"我准备把戚畜生锁我们的储物柜撬开。"

"别！"我差点打翻豆浆，"那算破坏——"画面突然晃动，小刘的镜头对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柜。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柜门被撬开的瞬间，成捆的体检表和空白合同哗啦啦倾泻而出。最底下压着本黑色账本，封皮烫金的"特殊客户"四个字在镜头前一闪而过。

"喂？劳动局吗？"小刘颤抖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我们发现新证据..."

中午的火车站挤满了务工者。王浩往我背包塞进两盒自热火锅："县里没这口味。"他拳头砸在我肩上，力道比平时重，"混不好就别回来了。"电子屏显示列车开始检票，身后 LED 大屏突然切换成午间新闻。戚总的金牙在特写镜头里反着光，他正声嘶力竭地辩解："那些女孩都是自愿..."

"快走。"王浩推了我一把，"小心被记者堵。"

穿过检票口的瞬间，站台广播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紧急插播："最新消息，戚氏广告案主要嫌疑人戚金宝突发心脏不适..."我攥紧车票回头，看见候车厅所有人都在仰头看新闻。阳光穿透玻璃穹顶，照在那些或愤怒或麻木的脸上，像给黑白照片上了色。

列车启动时，手机弹出小刘的语音："账本牵连出大人物了！监察队说要给你申请证人保护..." 信号突然中断，隧道黑暗吞没了所有声音。

列车闪过一个小车站，车站广告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摸到口袋里那颗金牙，金属已经沾上体温。列车员推着餐车经过，小推车轮子吱呀响得像戚总办公室那把快散架的转椅。"盒饭要吗？"列车员问。

我摇摇头，翻开县城装修公司的宣传册。彩页上，穿着干净工装的年轻人正对着客户微笑，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设计图纸，也许这是我职业旅程新的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