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姐姐接我到太子府小住。
一进门我就把太子的侧妃打了。
打完才意识到人家是有太子撑腰的。
太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回你姐姐院里梳妆,这几天在府里好好玩玩。”
1
我叫江婉宁,是丞相家的二小姐。
这个身份使我从懂事起就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和姐姐一样被指婚给某个皇子。
姐姐嫁给了太子宋玧,那个不苟言笑、面容冷峻的皇子。
但他对姐姐极好。
就像这次姐姐生辰,他又要为姐姐筹办生辰宴。
姐姐知道我爱热闹,便把我接到了太子府小住,参加几天后她的生辰宴。
刚进太子府,迎面来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这美人儿模样是娇滴滴的,说话的语气却恰恰相反。
“吆喝,几天后才是太子妃的生辰宴,二小姐今天就来了,这是来帮忙筹备生辰宴还是丞相府没饭吃了?”
是太子的侧妃!
之前便听姐姐的陪嫁丫头说,太子对姐姐是很好,只是那个侧妃不是省油的灯,只要太子到姐姐房里来,那侧妃不是头疼就是屁股疼的。
还有一次她把姐姐分给她的蜀锦换成了普通丝绸,非说姐姐克扣她的份例。
所以听她阴阳怪气的语调,我这火就上来了。
姐姐温婉贤淑、宽宏大度,不与你计较,但我可不是吃素的。
我先给了她一个甜甜的笑容:“侧妃猜呢?”
她一脸不屑:“切,没心情!”
我故作神秘凑到她耳旁:“姑奶奶是来收拾你的!”
于是我俩掐起来了。
下人们慌了,纷纷去报告主子。
“快放手!”
听到姐姐的声音,我俩都没再进攻,但也都没松手放开对方的头发。
僵持中一个低沉严肃的声音穿透空气冲进我的耳朵:“怎么回事?”
抓着我头发的手马上松开了。
我也松开侧妃的头发退了两步。
“殿下——”这声音带着哭腔还拐着弯儿。
是太子来了!
坏了,我忘了她有太子撑腰了。
侧妃的头发被我搞的……惨不忍睹。
我瞅她一眼憋着笑。
太子看了看侧妃,吩咐伺候侧妃的宫女扶侧妃回去。
完了,该轮到我了,准备接受惩罚吧。
太子看向我,瞳孔略收,刚要说什么,姐姐急忙开口:“越发疯得不像话,刚进门就打架,快过来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有挪地方,低头垂下双臂,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确实是犯了错,打了太子的侧妃。
太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回你姐姐院里梳妆,这几天在府里好好玩玩。”
就这?不替他的侧妃撑腰?
对了,我还有太子妃撑腰呢,太子也得给太子妃一点薄面嘛。
想到这里我抬头挺胸跟着姐姐走了。
到了姐姐屋里,我洗了脸坐到铜镜前,往镜子里看时吓了我一跳。
原来我没打赢,头发像……鸡窝。
2
姐姐知道我性子好动,为了避免我感到无聊,第二天起就让人带我在太子府到处游玩。
我闲逛到太子的书房门口。
我很想见识一下太子的书房是怎样的洞天,有没有好的藏书、字画呢?
我踮着脚向里张望,却什么也看不清。
于是我趴在门外顺着门缝往里瞧。
“想看什么进来看。”
原来太子在里面!
好尴尬,只能推门进去了。
书房好大,檀木书架摆放得错落有致,书架上的书满满当当。
“殿下,您在啊。”
话一出口我发现我说了句废话。
“那个……我就是想看看……有什么好书。”
太子点头:“去看吧。”
“好嘞,谢殿下!”
书架最上层有一本书看起来纸张泛黄可封面却被用心地包了起来,一定是什么好书。
我踮脚去取,可还是没够到,一只修长的手伸上去取下书递给我:“这是前朝崇文院的原刻本诗集《玉簟秋》。”
“天呐,不愧是太子殿下的书房,竟有这样的典藏。”
翻开书,空白处都用蝇头小楷做了批注。
“这是殿下做的批注?”
“嗯。”
“我能不能坐在这读?”我指了指书架旁的一套桌椅。
“随意。”他又回了他的案上去忙。
我读的正津津有味,外面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殿下,妾身做了莲子羹,殿下要不要尝尝?”
啧啧,这声音,我的心都酥了,太子殿下还能把持的住吗?
我偷偷看太子的反应。
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手里握着笔仍旧不停写着,只淡淡说了句:“拿进来吧。”
风情万种的侧妃走了进来。
看到我,她先一愣,随后不着痕迹地瞪我一眼。
“殿下,这可是我熬了……”
“放这吧。”
侧妃放下后,站立一旁。
我突然感觉自己在这很不妥,正犹豫要不要告辞出去,太子开口了:“出去吧。”
我起身微微曲膝,福了一礼,转身向门口走去。
“站住。”
刚要迈出门槛的脚停在了半空。
又怎么了这是,您就让我走得痛快点儿呗。
“回来,继续读。”
耍我玩呢!
我刚想说话,却见他又对侧妃说:“你出去。”
他是让侧妃出去?
看来这侧妃也没多大魅力嘛。
“殿下——”
这声音又拐上了弯。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双肩,抚了抚双臂。
太子抵抗力还挺强,继续低头写字。
侧妃见太子不再说话只得作罢,噘着嘴转身出了书房。
3
生辰宴前一天,在姐姐再次吩咐人带我去玩之前,我悄悄跑开了。
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后花园的湖边。
前两天路过湖边看到水里的鱼我都想过去捉两条,可那些陪着我的人都会拉着我不让我去湖边。
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我脱掉鞋袜赤足进了水里,悄悄摸向鱼群的方向。
眼看离鱼群越来越近,可脚下一滑跌到了深处。
我不会游泳。
霸道的水流侵入我的鼻腔和口腔,我本能地剧烈咳嗽,却使更多的水涌入气管。
我试图挣扎着浮出水面,身体却越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往下拖拽。
绝望中有一双手臂托起了我,我越升越高,终于浮出水面。
失去意识前我看到的是太子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但此刻却带了几分担忧。
我被太子救了。
醒来时姐姐正焦急地陪在我床前。
对面的榻上坐着的是太子,他一袭月白的锦袍一尘不染,面容依旧冷峻,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见我醒来,他的眉心舒展了一下,起身离开了。
姐姐喂我喝了红糖姜汤,我感觉浑身酸疼,又躺下休息了,迷迷糊糊又睡到了第二天。
朦胧中我做了个梦,我正坐在亭下石凳上,太子牵起我的手,眼底一片炙热,我刚要起身跟他走,另一只手却也被抓住,转头时发现竟是五皇子宋珩,我的手慢慢从太子的手心里滑落下来,太子急切地呼唤我,我却被五皇子带着渐渐远去……
真是莫名奇妙的梦境!
4
次日晚间的生辰宴,我是顶着一张憔悴的脸到场的。
皇子们都来了,坐在女宾对面。
自从几年前在宫宴上见过皇子们,就再没见到过,我十分好奇如今的皇子们都长成了什么样,便迅速扫视了一下对面。
我忽然想起那个梦,五皇子宋珩,那个十岁便被封为璟王的人……
岂料在五皇子的方向遇到了一个充满笑意的温暖目光,对上这目光我瞬间感觉如沐春风。
心头暖暖的。
我回报一个微笑,低头吃了口茶。
大概是落水时呛了水的缘故,心里总感觉闷闷的,宴会刚到一半我便出去了。
走到木桥处,前面有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
“江二小姐。”
我驻足。
五皇子璟王含笑而立,一身的清贵雅致。
我向璟王道了万福。
“二小姐有些烦闷?”
我轻笑默认。
“皇家的宴会便是如此。本王心想出来走走兴许会别有一番趣味,不成想竟与二小姐不谋而合。”
“皇家的宴会初见清新脱俗,细品又多了一些雅致,只是不大适合我这好动的性子。”
“二小姐可会骑马?”
我摇了摇头:“可我想学。”
“明日皇家马场会新到几匹伊犁马,适合新学者,二小姐倘若愿学,本王可教你。”
“就这么说定了,老师。”我深施一礼。
璟王似是被我逗笑了,眉眼弯起了好看的弧度,使他本来矜贵的气质凭添了几分亲切随和,如同初升的太阳,柔和暖人。
“那后日辰时我来接你去马场。”
“先谢过璟王殿下。”
在木桥上聊了一会儿,我和璟王便一起回了宴会。
刚落座,感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凝视着我,我迎了过去,太子沉着一张脸,似是比平时更添几分冷峻。
“他怪我在姐姐的生辰宴会上无故离席失了礼?”
我装作若无其事捏起一颗果子放进嘴里,很甜,闭眼陶醉了一下,睁眼时又刚好看到太子目的不详的目光。
案上葡萄酒的甜香扑面而来,我轻抿了一口,甘冽醇厚,余韵悠长,便又忍不住自斟自饮了几杯。
抬头看到璟王正看过来,我举杯敬了敬他,一饮而尽。
太子见姐姐有些累了,便恰到好处地结束了宴会。
5
葡萄酒后劲很足,我感觉面颊发烫,想去吹吹夜风,扶着廊柱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来到太子书房前。
太子的书房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个藏宝阁,包罗万象,既有诸如《龙脊残卷》一类的历史权谋书籍,又有《璇玑问》一类的涉及神秘文化的书籍,不像爹爹的书房,也就是《论语》、《孟子》之类亦或《史记》、《汉书》之属。
借着酒劲,我推门走了进去,空无一人的书房更加放大了我的胆子,我把椅子搬到书架旁,踩上去看前几天没有看清的书籍名称。
啧啧啧,都是好书,要是能一本本都看完就好了。
喝了酒的我,忘记了自己还踩在椅子上,边赞赏边抬脚迈了出去,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整个人跌了下去。
还好没跌到地上。
而是跌……进了一个人怀里?
“喝了酒还踩这么高?”一个声音在我额头上方传来。
太子的书房里还能有谁,这人定是太子了。
我瞬间出了一头的汗,酒醒了大半。
“殿下……”我慌忙站正身体,“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本宫却不能来?”他言语间满是揶揄。
我意识到我擅自进书房的行为太不妥当,便慌忙解释:“殿下恕罪,我来找……找那天还没看完的《璇玑问》。”
“无妨,以后想来随时可以来。”
他走到他的桌案前,拿起一本书:“《璇玑问》在这里,本宫又做了批注,你看能省些力气。”
我眼神一亮,接过《璇玑问》:“谢殿下。”
他似乎并不是那样冷心冷脸的人。
“殿下,我能把书带回姐姐院里看吗?”
“不能!本宫的书不能带出书房。”
“那,我改天再来看吧。”
我失望地曲了曲膝,告辞了。
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等等。”
太子这是什么习惯?为什么总喜欢在别人走的时候再叫回来呢。
我转身:“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他在书签上写了几个字,夹在书中。
“拿去看吧,下不为例。”
我高兴地接过书来,谢了他,又转身离去。
我似乎在太子嘴角看到一抹微笑。
是我酒劲儿还没过眼花了吗?
次日,我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的。
侧妃娇滴滴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
“姐姐,妹妹知道您疼爱二小姐,但也不能纵着她啊,殿下的书不能带出书房您是知道的,可二小姐偏偏带了出来,并且还是一个人鬼鬼祟祟进去的,怕不是带出来不还了吧?”
这个找事精,又来欺负姐姐!
我伸着懒腰来到侧妃面前。
“侧妃娘娘,你的意思是我偷书吗?”
“我可没这么说,二小姐是自己心虚承认了吧?”
“是呢,我还偷了一张太子亲手写的手批呢。”
我笑看着她,故意把“亲手”两字说得重重的,然后神神秘秘地对她说:“我让人拿来给侧妃娘娘看看,侧妃看完好治我的罪。”
我随后提高声调:“来人,把太子殿下的《璇玑问》拿过来。”
我打开《璇玑问》,取出里面的书签。
书签上赫然一句话:“特许婉宁带《璇玑问》出书房。”
“侧妃娘娘,你看这笔迹苍劲有力,风骨卓然,应是太子殿下的……字吧?”
我一转眼撞进了太子含笑的目光,他正在不远处看我表演。
完了,他又撞上我对他的侧妃不敬了。
不过他似乎没有生气,看来拍马屁夸他的字起了作用了。
6
我和璟王相约去学骑马的日子到了,我知道姐姐不会同意我去学骑马,所以我留给姐姐一封信偷偷溜出了太子府。
璟王的马车正停在不远处。
我小跑过去上了马车,马车往城东的皇家马场飞奔而去。
璟王真是个不错的老师,两圈下来我便能驾驭自如。
璟王反过来夸我是个不错的徒弟。
回到太子府时,天已漆黑。
太子正在府外等候,面容冷得似冰。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
太子看向马车旁的璟王:“五弟似是很闲。”
是啊,璟王没有别的事儿做吗?竟教我骑了一天马。
璟王面带微笑,欠身施礼:“太子殿下,二小姐已平安送回府,臣弟告退。”
璟王的马车掉转头走了。
我跟着太子进了府。
府内园林中的甬道显得特别长,忽然,太子转头面向我:“婉宁,若是有一日五弟求娶你,能想办法拒绝吗?”
我一惊:“殿下?何出此言?”
“他会去向父皇求旨赐婚的。”
“殿下,且不说有没有赐婚,即便有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你知道,我定是被指婚给某个皇子的,是谁的王妃还不都一样。”
“你更愿意做五弟的王妃,是吗?”
我奇怪的看向他,看来和璟王走得太近他误会我了。
“我和他算是朋友,谈不上更愿意。”
“那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侧妃,我知道,我已经承诺不了你正妃之位。”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殿下,你对姐姐的感情……”
“你姐姐很好,只是当初我求父皇指婚的人是你。”
我惊得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皱了皱眉,接着说:“指婚之前,父皇找丞相商议,丞相说你姐姐温婉贤淑、性子沉稳,更适合做太子妃,所以赐婚的旨意下来时便是本宫和你的姐姐。”
我沉思了片刻:“殿下,既然木已成舟,便无更改的可能,何况,臣女并不愿与姐姐共侍一夫。”
我不愿再面对他痛苦的神色,轻轻绕过他走开了。
一只冰凉的大手攥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疯狂的吻如倾盆暴雨般铺天盖地落下来。
我拼命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最后急得眼角流下泪来。
他停了下来。
“抱歉,本宫……”
没等他说完,我跑掉了。
姐姐见我终于回来了,站起来迎过来,想必也是在担心我,语气里充满责备。
“怎么搞的脸红眼睛也红的?”
“着急回来。”
我低着头不敢看姐姐的眼睛,她大概认为我因为偷跑出去才低头不敢看她。
“要玩疯了,还能着急回来?行了,饿了吧?快去洗洗吃点东西吧。”
我应了一声就随宫女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闪现今天的画面,那只有力的手拽我入怀,那片冰凉的唇贴上我的唇,似是要把我的气息吞噬殆尽……
我苦恼地双拳捶头,真想把自己捶晕沉沉睡去。
就这样辗转反侧一夜,黎明时我却睡着了。
我又做了个梦,又梦到了太子、璟王,还有姐姐。
梦里起初依旧是太子抓着我的手,我却被璟王带着离开了,留下太子在原地急切地呼唤我。后来姐姐出现了,她拦住我让我救太子,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让我救太子,刚想问她,却被院里给太子请安的声音吵醒了。
太子进到外厅,姐姐给太子请了安。
太子让姐姐免礼后问:“婉宁呢?”
“还在睡,许是昨日玩累了。”
我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继续装睡。
太子和姐姐说了会儿话,我脑子里全是浆糊也没听到说什么,只听到最后姐姐恭送太子的声音。
我不想和太子有过多纠缠,用完早膳便向姐姐请辞回了丞相府。
7
回府后几日,宫里便来了赐婚的旨意。
我果然被赐婚给了五皇子。
接旨那一刻,我心里有了一丝放松,可更多的却是难过,难过到整颗心像是被一根弦扯着,稍不留意便扯得生疼。
于是我十分留意,不去触碰那根弦。
爹爹接旨后不喜反忧,满面的愁容。
我猜他可能怕我这不沉稳的性子难当王妃的大任,就像当初太子要皇上给我和他赐婚时他提议改成温婉贤淑的姐姐一样。
我又触碰到了那根扯在心上的弦,心里隐隐开始痛起来。
为了尽量不触碰到那根弦,我尽量不让自己静下来。
下午我看天气晴好、风也吹得恰到好处,便去府后园子里放风筝。
风筝越飞越高,我牵着线发愣,这风筝多像我啊,明明天空很自由,可以飘得更高很远,却被一根线牵着……
晃神间,风筝断了线,掉到了院墙外。
我看了看左右无人,便爬上了墙头。
骑在墙头上后,看到有人在捡我的风筝。
“那是我的风筝,麻烦……”
那人弯腰捡起风筝后起身仰头看向我,我傻眼了。
竟然是太子!
“见过太子……臣女告退。”
我又要退回到院里。
太子比我速度快,翻身进了院墙。
我看他落到了院墙里面,有些着急,却不留神栽下墙来。
我吓得失色。
却掉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一股凛冽的木质香气冲进我的鼻腔,我的心狂跳起来,脸颊瞬间像着了火。
我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他却紧跟上来,我背后便是院墙,我已无路可退。
他双手撑在墙上把我环在他胸前,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婉宁,本宫在你的眼神里看到了你心里的我。”
“太子殿下,不要乱说。”我慌乱回答。
他轻笑,呼出的气息冲得我耳朵发痒。
“我有乱说吗?”
我没敢回答。
“婉宁,你姐姐爱的人不是我。”
这个消息让我血液停流了一瞬。
“她爱的人是本宫的二弟琰王,那次敌军犯境,父皇本想让本宫去战场历练,二弟却说我大乾国国大将多,不应让太子亲临战场。
“他请战去了战场,临行前他对你姐姐说,凯旋后他会用军功来请父皇给他们赐婚。”
“他本可大胜敌军,可最后一战敌军像是十分了解他的战术,他中了敌军的埋伏,本来援军到了他便可无恙,可援军却迟迟不到……”
“那次去增援的是璟王……”
“你姐姐出城迎接到的是二弟的遗体,她伤心欲绝,一心求死。”
我的心哆嗦起来,却始终保持沉默。
“丞相提议你姐姐做太子妃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只有被指婚给我,她的生死便不能由她自己了,若她自戕,连累的是整个丞相府。”
“大婚后,她从不让我在她房里留宿。我便由她了。”
“婉宁,我本以为我能忘记你,可从你那日出现在我眼前那一刻,我发现我根本……”
“殿下别说了,我已被指婚给璟王!”
这是不争的事实,谁都不可以抗旨。
我趁他愣神推开他的胳膊,走开了。
他在身后说:“婉宁,他并非良人,你嫁他我怕你会后悔。”
我没回头,继续往前面府内走去。
7
刚回到我屋里,我的贴身侍女杏儿风风火火跑进来。
“二小姐,璟王给你来信了。”
杏儿满脸喜悦,我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璟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我打开信件,内容大概是明日天阙戏院有名角演出,他邀我一同去看戏。
我回信答应同去。
次日,我收拾停当出了府门,璟王正站在马车旁等我。
他身穿一袭淡蓝色云锦长袍,依旧面带微笑,一打眼便是待人接物温和有礼的的谦谦君子。
见我出来他走上前,迎我上了马车。
天阙戏苑我并未去过,因为我并不喜看戏,同意来看戏是因为我不了解璟王是什么样的人,我需要多和他接触。
名角的戏果然有太多人看,皇子们都来了,太子也不例外。
下马车时,太子正往戏苑里走,看到太子我驻足未前。
璟王上前施礼:“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依旧面容冷峻,冷冷一句“免礼”便进了戏苑。
太子的桌子在正中最好的位置,我和璟王就在他旁边的桌上。
戏正唱到精彩处,璟王离席了。
我好奇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席,便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拐第三个弯时,我刚要跟上,却被人拉住拽到了僻静处。
太子眼里闪着光,带着几分揶揄:“他要去如厕,你也要跟?”
我脸一红抽出手,转身跑回去听戏了。
太子跟在我身后:“什么都不要做,只需要拖住婚期。”
璟王也回来了,只是脸色不似平常那般温和,凝重的表情显得脸色铁青。
见我看他,他冲我一笑,瞬间阴霾全无:“我错过了很多精彩的地方吧?”
我含糊回答:“都很精彩。”
其实我也错过了。
晚上我一直在想璟王出去到底是干什么了,为什么回来后表情很凝重呢?
太子看起来像是知道很多,但他却不告诉我,还让我什么都不要做。
想不出所以然,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的我被太子牵着手漫无目的地走着。
远处出现了璟王的身影,我有些怕了,怕再被他带走。
走近时,我才发现璟王手里拿着一把剑,向太子刺了过来。
我大喊不要,一着急醒了过来。
8
天已渐明,我起床后杏儿帮我梳妆。
“二小姐,刚才听说太子勾结城外匪徒霸占百姓田产,畏罪潜逃了。”
我手里的珠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太子的功绩都是有目共睹的:剿匪、平乱、赈灾、修堤……
区区田产他根本不需要。
这样的栽赃,太牵强。
我顾不得用早膳,让府里的车夫赶车送我去了太子府。
见了姐姐才知道,太子昨天看完戏就没回来。
半夜璟王带人来过,把太子府翻了个底朝天,尤其是太子的书房,连墙缝都没放过,说是要找什么罪证。
我去了太子的书房。
满地狼藉,有些书的内页已经掉了出来,看来他们把书也翻了一遍。
我按分类一本一本放回书架,每本书中都有太子读书时留下的痕迹。
整理靠近他案桌的书籍时,一卷泛黄了的宣纸闯入了我的视线,是他随手记录的一本手札,打开时发现是他记录的每次见到我时的点点滴滴。
开始字体很稚嫩,后来越发遒劲:
“今日父王带我去了江御史家,同去的还有二弟和五弟。江御史家有两个女儿,宛如和婉宁,二弟总缠着宛如玩,五弟却和婉宁玩的很开心,没人理我,最后婉宁终于发现了我,拉着我对我说「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玩呢?」”
“在街上见到了婉宁,她府上的嬷嬷正带她挑发簪,上次见她时还是两年前,现在她已经不认识我了,我走过去想和她打招呼,她茫然地看着我,以为我认错了人,我尴尬的很,只能装作认错了人。”
“路过江侍郎家门口,婉宁正在院墙外的桃树下折桃花枝,折好一把,她雀跃地跑回了家,她折的桃花很好看,粉色的花瓣衬得她的脸更加娇艳。”
“宫宴上遇到了婉宁,江丞相带着两个女儿来的,二弟和宛如互动很频繁,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微妙,我装作醉酒走近在廊下站立的婉宁,她却礼貌的向我施礼后走开了,她长大了,已经不是那个抓着我的手说我好看的小姑娘了。心里很失落。”
“母后向父皇提议该给我指婚了,我觉得我是时候向父皇袒露我的心里一直念着的姑娘了,今日我求了父皇,让他把丞相家的二小姐江婉宁指给我。”
“为什么指给我的是宛如?我的心里好痛!”
“冯公公说丞相认为宛如更温婉贤淑,更适合做太子妃。可是我心目中的太子妃只能是婉宁。”
再往后是姐姐生辰宴那几天记录的,我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宋珩表里不一,阴险狡诈,通敌叛国,绝非婉宁的良人,我一定要让他露出马脚,绝不能让婉宁走进泥沼!”
看完心里暖暖的却又凉凉的,轻飘飘的却又痛殷殷的。
我把剩余的书收拾到他的桌案上,整理完时天就要黑了。
9
回到丞相府时已是戌时,杏儿给我端来饭菜我却没胃口,只喝了几口汤。
半夜府里突然灯光大亮,爹爹要进宫去。
我起身跑去问爹爹发生了什么,爹爹说是皇上突然昏迷了。
我隐隐感觉到了不安,尤其是感觉太子可能会有危险。
我要跟爹爹去宫里,爹爹马上拒绝并说我胡闹。
我换了套小厮的衣服偷偷跟在爹爹一行人后面进了宫。
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爹爹,爹爹拿出腰牌才让进去,并且只能带一个人进去,我低头跟在了爹爹身后。
爹爹感慨:“连守卫都换了人,怕是要变天啊!”
还未走到皇上寝宫,便传来了丧钟的声音。
皇上薨逝了!
皇上的寝宫前跪着皇后、众妃嫔、皇子们和皇子们的正妃、再往后是臣子。
皇上近身伺候的太监王公公,取出遗诏就要宣读。
爹爹上前一步:“且慢!”
“璟王殿下,请听老臣一言,如今我朝国泰民安,且普天之下,忠于正统者居多,若殿下强行做出一些偏离正道之事,各方势力必会蠢蠢欲动,群起而攻之,届时社稷动荡,百姓亦会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之苦楚,因此,老臣望殿下能三思!”
宋珩冷哼一声:“王公公,请宣读遗诏!”
王公公扯着嗓子开始宣读:“皇五子宋珩,仁孝贤明,德器兼备,深肖朕躬,着继朕登基,登皇帝位……”
军机大臣吴大人提出异议:“不可能,太子尚在且德行亦能服众,先皇怎能另立新储?”
王公公眼睛一瞪:“吴大人是在质疑先皇?”
我实在想不到,宋珩竟如此胆大妄为,他竟买通了王公公,还假传遗诏!
宋珩双手接旨,起身后面向众人:“如今父皇已驾崩太子却尚未露面,你们所谓的德行服众的太子何在?一个勾结匪徒霸占百姓田产的太子有什么资格能继承大统?”
太子没在宫中?怎么会?我心里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之前梦中宋珩拿剑刺上太子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难道宋珩杀了太子?
“禁卫军何在?把这个质疑先皇的罪臣就地正法!”
吴大人身首异处了!
妃嫔们吓得哭起来,只不过只敢低声啜泣,有几个胆小的吓得晕了过去。
宋珩眼露凶光,之前那个谦谦君子不知哪里去了。
“丞相大人,可还有话说?”
爹爹面无表情:“璟王殿下如此行事,老臣的话说与不说还有什么两样吗?老臣只奉劝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宋珩像是杀疯了,两眼猩红,拔出剑来朝爹爹刺去。
我喊了声“不要”,扑了过去。
随着噗的一声,宋珩的剑穿透的是姐姐的身体。
姐姐替爹爹挡了剑,原来姐姐一直在人群里跪着!
我推开宋珩,抱着姐姐。
姐姐每说一句话都费很大力气。
“爹爹,女儿终于…可以去见他了,女儿辜负了…您的好意,女儿不孝,不能陪伴您了。”
爹爹老泪纵横:“宛如啊,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傻?”
姐姐看向我:“婉宁,太子殿下深爱的人是你,当初……”
姐姐嘴里涌出大口鲜血。
“姐姐!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我不想…太子终日受困于对你的感情,只有你能救他。”
原来姐姐梦里让我救太子是这样的原因。
“所以…生辰宴…我自作主张…接你到太子府…我希望你也能对太子…有情,可你却碍于…我…如果有机会,你不要辜负你们的…”
姐姐剧烈咳嗽,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来,最后抓着我的手垂了下去。
我崩溃大哭,发了疯似的拿剑去刺宋珩。
他轻轻侧身躲过我的剑,伸手捏住了我的手腕,然后稍稍一用力,我的手便拿不动剑,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婉宁,我不是故意的。”
他牵起我的手,把我拽到他身边:“等前朝稳定,朕便马上册封你为皇后。”
他又露出了一脸温润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期待,只是此刻我只觉得这笑容的背后藏着毒蛇与猛兽。
我甩开他的手:“宋珩,你收手吧。”
“为什么收手?这江山如今已经是朕的了,朕要拿这江山做聘礼来娶你,不好吗?”
“你闭嘴!”
10
宫外传来震天的喊声,兵器撞击的声音由远及近,随后宫门大开,太子手提长枪骑马杀了进来。
太子勒住缰绳,战马一声嘶鸣,前蹄朝天停了下来。
宋珩脸色大变:“宋玧?你不是……”
“不是什么?潜逃了?我让士兵穿上我的衣服替我潜逃了而已。而我只是在你离开璟王府后,进去找了几样东西。”
“对了,前几日在天阙戏苑,你要交给敌国细作的情报,是我让人抢走了,敌国细作也是我让人抓的。”
怪不得那日在戏苑,太子拉住我没让我跟上宋珩,原来他早有筹谋,也难怪那日宋珩出去后再回来脸色就变了,原来是情报被截获了。
太子跳下马来:“宋珩,你可知罪?”
“宋玧,你不要…危言耸听!”
太子大喝:“宋珩,你勾结外邦、出卖我大乾情报为其罪一,你杀父篡位、杀害忠良为其罪二,这两条罪名哪一件不该将你千刀万剐?”
他又面向众人,举起手中的一沓信件:“各位,我手中拿的便是宋珩勾结外邦的证据。”
“再就是宋珩手里先皇的遗诏,根本就是伪造的。”
原来太子是去搜集宋珩的罪证了!
“把人带上来!”
两名士兵压过一个人来。
“这人便是为宋珩私自刻玉玺印模的匠人,据这名匠人所供,他在伪造玉玺印模时故意将相连的字体拆分开留出了些许空隙。”
“所以大胆宋珩,你敢把遗诏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吗?”
宋珩瘫坐在地上。
太子一声令下:“玄甲军听令,将所有参与谋反之人打入天牢,等候处理。”
玄甲军?所有人都窃窃私语。
玄甲军是只听皇上令的,如今能听太子的令,想必皇上早已将玄甲军的调用之权给了太子。
也就是说先皇已视太子为新君。
爹爹率先叩首下去:“先皇已殡天,请太子殿下继承大统,主持宗庙社稷,抚驭万方!”
群臣相继叩首:“请太子殿下继承大统,主持宗庙社稷,抚驭四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玧抱起我带我回了太子府。
“婉宁,给我照顾你一生一世的机会好吗?”
“好!”我勾上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我请求宋玧给姐姐写了和离书。
宋玧照做,并且把姐姐和琰王合葬了。
我想姐姐一定很高兴。
次月,宋玧登基,改年号为贞德。
贞德元年,宋玧封我为后,执掌凤印。
完。